005.皇室与伴读生
005.皇室与伴读生
没有徽章的马车悄无声息地汇入人流,驶离了喧嚣破败的街区。 车厢里铺着厚实的天鹅绒坐垫,一片小小的坐垫要平民区的百姓工作数月才能买得起。 马车里是冷冽的松木香,而马车外是烟火气与嘈杂。 说什么视察民情,何其可笑。 绔尔诺靠着软垫,目光从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收回,落在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靴尖上。 坐在他对面的约维森整理了一下自己银白色的袖口,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。 “殿下还真是受欢迎,”他开口,语调轻松,“不知道哪一家的小姐这般幸运,能得到殿下的赏识。” 绔尔诺默不作声,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,似乎在回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。 约维森也不催促,耐心地等着,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。 “伊姆克伯爵的继女。”绔尔诺终于开口,“我还以为,你的母亲会提前告诉你,此行的目的地不是你决定的吗,你对此浑然不知吗?” “母亲并未跟我说过什么,不过居然是伊姆克家的孩子吗,能为殿下增添一点路途中的乐趣,也是她的荣幸。”约维森顺着他的话接下去,口吻自然,绔尔诺略带试探和质疑的问话被他轻飘飘带过,“母亲常说,殿下您平日里为国事cao劳,是该多些轻松的时刻。” 绔尔诺瞥了他一眼。 “乐趣?”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,舌尖抵住腮rou,“与其说是乐趣,不如说是好奇。” “伊姆克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,不会真的是因为可笑的真爱吧。” 约维森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挑动了一下,他笑容自然,“此事,我也不知道。” “是么。” 绔尔诺不再说话,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。午后的阳光穿过行道树的缝隙,投下斑驳的影子。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,车厢内恢复了沉默,只有车轮滚过石板路的单调声响。 印着伊姆克家徽的马车,车厢里的空气是凝滞的。夏洛特正襟危坐,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,下颌线绷得很紧。 “脸上怎么搞的。”她开口,语气里带着不悦,“我教你的礼仪,这么快就忘了?在外面,你代表的是伊姆克的脸面。” 岁拂月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额头,指尖触到磨手的颗粒。 她没为自己辩解,沉默地从座位旁的暗格里取出一块干净的丝帕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额头。 夏洛特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动作,最终只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,将脸转向了窗外。 她着急,如果岁拂月不能嫁给王子,那么她的未来将注定是被伊姆克羞辱到死的,她也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母亲,给岁拂月好的人生,可她却先没有做好夏洛特。 马车驶过一片开阔的草地,远处是起伏的绿色山丘。夏洛特的目光没有焦点,穿过风景,落在了很远的地方。 想到这些,她的母爱泛滥,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一个孩子。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一枚蓝宝石戒指,那是乔安出生时,那位公爵送给她的礼物。 他承诺,乔安出生后就会娶她进府,可夏洛特等了一年一年又一年,春去秋来,她依旧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。 她和伊姆克伯爵的婚姻里,伊姆克没有送她任何东西,所以她还戴着这枚昂贵的戒指,来维持一个贵族夫人的体面。 岁拂月坐在对面,看着夏洛特侧脸的剪影。阳光描摹出她鬓边一丝来不及染的银发,还有眼角细密的纹路。 她很少见到母亲这副模样,既非严苛,也非讨好,而是一种沉浸在自身世界里的放空。这让她感到些许陌生。 马车在沉默中驶入伯爵府巨大的铁门。 岁拂月回到自己那间宽敞但死气沉沉的房间。 一个女仆跟在她身后,双手捧着一个银质托盘,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有些鼓鼓囊囊的信封。 “小姐,有您的信件。” “我的?”岁拂月停下脚步,回过头。 会是谁?在这个副本里,她认识的关系亲近到会用信来传达消息的人极少。 女仆将信件放在梳妆台上,行了一礼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 岁拂月走过去,拿起那封信。 信封是厚实的米白色羊皮纸,封口用暗红色的火漆仔细封好,上面压印着一个小巧而精致的家族徽章。 她用拆信刀划开封口,抽出里面的信纸。一股淡淡的柠檬草的味道散发出来。 那味道很熟悉,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弟弟身上总有柠檬草的味道。 她刚进入副本时,夏洛特从平民区的面包房找到了她,那时她的生父已经去世,只有她和几个学徒维持着面包房的运营。 夏洛特声泪俱下,恳求她和自己一起离开,说什么,来接她去过好日子的。 而那时,夏洛特身后就跟了一个男孩,个子蛮高,但看起来有些腼腆,只缩在夏洛特身后,看到她,会嘴角绷直,乖顺喊一句“jiejie”。 岁拂月展开信纸,上面的字迹清秀而整洁。 “jiejie, 多日不见,甚是想念。 伊姆克伯爵待你可好? 这些天,我总是担心你在伯爵府会受欺负。母亲来信总说你一切都好,但我知道,她只会选择她想让我知道的部分告诉我。 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在公爵府立足,这样就可以把你接到公爵府,你就不用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。 母亲说你近日在为大殿下的生日舞会烦恼,我了解母亲,她定要求你做到完美,那很累吧,jiejie。 我和大殿下有过几面之缘,他是个理性而过分冷血的男人,无论如何称不上是jiejie的良缘。如若被选上,则是大殿下有眼光,jiejie自可享受富裕人生,如若落选,jiejie也不必气馁,往日自有更好的人选。 jiejie,你是我唯一的jiejie。 无论如何,我希望过得幸福快乐。 另外,听母亲说,你为了更好的体态,在节食减肥,我知道一定是母亲的要求,我帮不了什么忙,随信件附带了一些松子糖和柠檬饼干。 ——爱你的弟弟,乔安” 岁拂月低头,从信封里倒出一个用油纸精心包裹的小包。打开来,是几块烤成淡黄色的饼干和一把松子糖,原来信封这么鼓是因为塞了这个。 她拿起一块,放进嘴里。 饼干有些硬,甜味里带着一点点烤糊的苦涩,这样不算可口的饼干一猜就是乔安亲手做的。 那些天,夏洛特为寻求她的“谅解”,整日来面包房找她,那时候的夏洛特还不是满嘴“规矩”和“礼仪”的贵夫人,而乔安也偶尔会来。 岁拂月猜测,大概是夏洛特要求的,希望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能勾起岁拂月对亲情的一点慕怜。 他跟在岁拂月屁股后边,帮她打下手,学了点烤饼干的技巧。 她没觉得自己和乔安的关系亲近到如此地步了,一块饼干下肚,她拍了拍掉在膝盖上的饼干碎,问系统:“其他玩家也收到乔安的信了吗?” 这个问题太细节,按理说系统不该回答。 【没有。】它说。 一座比伯爵府大了三四倍的宅邸里,晚餐时间,餐桌上坐满了人,光是面容美丽的贵妇人就有三位。 主座上的男人鬓角斑白,面容严肃。 乔安坐在不起眼的边角,低垂着眉眼等待父亲发话。 公爵的手指微蜷,指骨扣在桌子上,扫过自己的八位儿女,开口道:“拉莎,你为大殿下的舞会准备得怎么样了?” 这是他唯一一个到适婚年纪的女儿。 “父亲,您安排的我已经都做完了。” 公爵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:“嗯,今年如果还去贫民窟发面包,就太俗套了。” 坐在公爵身边的妇人接话:“是啊,还是您高瞻远瞩,我听说啊,今天有个伯爵的女儿就去贫民窟发善心去了,都不知道这个方法我们家拉莎去年就干过了。” 公爵冷哼一声,“王妃的位置只能是我们塔达森家族的。” “对了,大公主和二殿下都到了找伴读的年纪,国王特令年纪相近的入宫参加选拔。”公爵的视线扫过自己的几个孩子,“卡诺、乔安,我记得你们两个和二殿下年纪相仿吧。” 乔安的手捏住裤子的布料,抬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:“回父亲,我只比二殿下大一个月。” 卡诺是公爵夫人所生,从小被宠爱长大,直来直往惯了:“父亲,他一个外室所生,进宫参加选拔,要是真选中了,那不是丢我们家族的脸嘛!” 乔安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,点头道:“哥哥教训的是。” 卡诺看他这窝囊的反应,像是一拳头打到棉花上,“切”了一声,抱臂看着公爵,等他定夺。 公爵冷笑着:“那二殿下难道就是王后所生吗,反正也是没资格继承王位的家伙。” 公爵夫人拉住他的袖子,低声制止他:“老爷慎言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