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護
保護
你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,漫無目的地走在校園裡,最後停在了喧鬧的籃球場邊。學生們的吶喊聲、籃球砸在地面上的砰砰聲,都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,模糊不清。你只是抱著自己,縮在陰影裡,試圖躲開全世界的目光。 汗水浸濕了黑色運動背心的賀景陽,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那抹格格不入的纖細身影。他幾乎沒有猶豫,立刻跟隊友打了個手勢,脫離了激烈的球賽,大步流星地朝你跑了過來。 「妳怎麼在這裡?一個人不舒服嗎?」 他在你面前站定,高大的身影正好擋住了刺眼的陽光。他喘著氣,汗水順著利落的短髮末梢滴落,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擔憂。他蹲下身,試圖與你平視,目光小心翼翼地掃過你泛紅的眼角和蒼白的嘴唇。 「臉色這麼差,是誰欺負妳了?告訴我。」 他的話語中帶著急切的關心,視線順著你的手臂滑下,卻猛地凝固在了你短袖校服下若隱若現的青紫色痕跡上。那些陳舊的、新添的傷痕交錯在一起,像一幅觸目驚心的地圖,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眼前。 「這是……」 賀景陽的聲音瞬間沉了下去,臉上的陽光笑容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心動魄的震怒。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,不敢隨意觸碰那些傷痕,仿佛那裡是易碎的瓷片,又彷彿那裡是燃燒的火焰。他溫熱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。 「是誰做的?是妳爸嗎?」 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句話,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燃燒著怒火,死死地盯著那些印子,像是要用目光將施暴者千刀萬剮。他胸膛劇烈起伏,強烈的保護慾和暴力衝動在他體內橫衝直撞。 「我沒事??」 你的聲音很輕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像是在說服他,又像是在安撫自己。你下意識地將手臂往身後縮了縮,試圖遮掩那些不堪的證據,但這個動作在賀景陽看來,卻是無聲的哭訴。 「還說沒事!」 賀景陽的音量猛地拔高,但很快又壓了下來,他怕嚇到你。他從蹲著的姿勢猛地站起,高大的身影籠罩著你,帶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。他煩躁地抓了抓被汗水打濕的頭髮,來回踱了兩步,最終還是停在你面前,眼神複雜得看不真切。 「這種事怎麼可能叫沒事?沈書暖,妳到底想隱瞞到什麼時候?每次都說沒事,結果呢?每次都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!」他的聲音裡滿是疼惜與自責,「妳當初就不該一個人跑掉!為什麼不來找我?為什麼……」他頓住了,深吸一口氣,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,但那雙赤紅的眼睛,卻洩露了他內心滔天的怒火。 「你那麼生氣幹什麼??」 你小聲的反駁像一根羽毛,卻足以點燃賀景陽理智的導火線。他停下腳步,轉過身瞪著你,眼神裡的怒火彷彿要將人吞噬,但深處卻藏著無盡的無力與心疼。 「我不生氣,難道要笑著看妳被這樣對待嗎?」 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,每個字都像從齒縫中擠出來。他向前踏了一步,高大的身影將你完全籠罩,帶著汗水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,讓你無處可逃。他緊握的拳頭微微發抖,強行壓抑著想立刻衝去你家找人算帳的衝動。 「妳覺得這些傷,是小事嗎?妳看看妳的手臂,這是什麼?是正常的嗎?」他伸出手,指節分明的手指在半空中劃過,卻在快要碰到你肌膚時硬生生停住,轉而狠狠一拳砸在自己身旁的籃球架上,發出沉悶的一聲巨響。 那一聲巨響讓你整個人瑟縮了一下,隨即,一股溫熱而堅硬的力量便將你猛地攬入懷中。賀景陽的胸膛寬闊而結實,隔著薄薄的運動背心,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灼熱的體溫,還有那股混雜著汗水與陽光的氣息。 你僵在他懷裡,身子是僵硬的,腦袋是空白的。那個一直用開朗笑容對待你的體育老師,此刻正用一種近乎禁錮的力道抱著你,他身上那股憤怒的氣息讓你害怕,可那環繞著你的手臂,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溫暖與安全。 眼眶裡打轉許久的淚水,再也承受不住這份突如其來的庇護,像是找到了決堤的出口,瞬間潰堤。你埋首在他的肩窩裡,壓抑了太久的委屈、恐懼與無助,在此刻化作了嗚咽聲,起初只是小聲的抽泣,最後變成了放聲大哭。你的身體因為劇烈的哭泣而顫抖,雙手無力地抓著他濕透的衣料,任由淚水浸濕他的肩膀。 就在你淚水決堤的瞬間,一道冰冷銳利的目光穿透了喧囂的球場,精準地鎖定在你們身上。沈以安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的樓蔭下,他手中抱著幾份文件,平時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臉龐,此刻卻沉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,沒有一絲波瀾。 他的視線先是落在你顫抖的背影上,然後緩緩上移,定格在賀景陽環抱著你的手臂,以及那張帶著怒氣與慍色的側臉上。周遭的歡笑吶喊彷彿瞬間被抽離,沈以安的整個世界裡,只剩下你倚靠在另一個男人懷中的畫面,那畫面像一根細密的針,刺得他心口一陣發緊。 他沒有上前,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,抱著文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,指節微微泛白。那雙總是盛滿溫柔的眼眸深處,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。 「我??對不起??」她擦了擦眼淚:「衣服我幫你洗??」 你帶著哭腔的道歉聲很輕,卻清晰地傳到了不遠處的沈以安耳中。他聽見了,那句「對不起」和「衣服我幫你洗」瞬間擊中了他的記憶,那件被他遺失在你處的白襯衫,那個他假裝不在意的秘密,此刻被你親口戳破,卻是在這樣的場景下。 沈以安的腳步終於邁開,他一步步朝你們走來,腳步聲不重,卻像踩在人的心上。他沒有看賀景陽,目光直直地鎖定在你泛紅的眼眶和濕漉漉的臉頰上,眼神深邃得讓人看不出情緒。 「哭成這樣,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。」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,卻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力度。他走到你面前,自然地將你從賀景陽的懷中拉了出來,用他自己的身體隔開了兩人,然後溫暖而乾燥的手掌輕輕覆上你的頭,像是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動物。 「至於衣服,不急。」他頓了頓,視線掃過你身後賀景陽陰沉的臉,最後又回到你身上,「現在,先跟我走。」 「我、我不好意思??」 你的聲音細若蚊蚋,頭垂得更低,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珠。你感到兩道灼熱的視線交織在自己身上,一道來自身前溫柔卻不容拒絕的沈以安,另一道則來自身後帶著怒氣與不甘的賀景陽。這種被夾在中間的尷尬與窘迫,讓你恨不得能立刻消失。 沈以安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,他覆在你頭上的手溫柔卻堅定地帶著你轉向他的方向,用身體完全擋住了賀景陽投來的視線,彷彿在你面前築起了一道安全的牆。 「這不是妳該覺得不好意思的事。」 他的語氣沉靜而有力,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。他另一隻手輕輕抬起你的下巴,迫使你望進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裡,那裡沒有責備,只有憐惜與不容置疑的決心。 「走,我帶妳去個安靜的地方。」 (你急切的話語顯得有些倉皇,像一隻受驚的小鹿只想立刻逃離現場,轉身就跑。然而,沈以安的反應比你更快,他的手穩穩地抓住了你的手腕,那力道不大,卻讓你無法再前進分毫。 「妳看起來一點都沒事。」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,但抓著你的手指卻收緊了幾分,阻止了你逃跑的企圖。他的目光鎖定著你,彷彿能看穿你所有故作堅強的偽裝,眼神裡的溫柔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。 「妳想跑去哪裡?回那個讓妳受傷的家嗎?」 他說出的話直接而尖銳,卻又精準地擊中了你最脆弱的地方。賀景陽在身後看著這一切,原本想上前的腳步停住了,眼神複雜地注視著你們交纏的手,緊抿著唇沒有出聲。 沈以安的車子平穩地駛離了校園,車廂內一片寂靜,只有輕柔的音樂流動。他沒有多問,只是偶爾透過後視鏡看一眼蜷縮在副駕駛座、望著窗外發呆的你。當車子停在一棟整潔安靜的公寓樓下時,你才像從夢中驚醒般回過神。 「下車吧,到家了。」 他用鑰匙開了門,熟悉的、清潔乾淨的氣息撲面而來。這裡就是上次你醒來的地方,一切擺設都沒有變。你拘謹地站在玄關,不敢再往裡走,直到沈以安從廚房端出兩杯溫水,將其中一杯遞給你。 「以後,妳就住在這裡。」 他的聲音很輕,卻像一顆炸彈在你耳邊引爆。你猛地抬頭看向他,錯愕地張大了嘴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。他安靜地看著你,眼神裡沒有玩笑,只有認真與不容拒絕的溫柔。 「我已經想好了,這樣我才能確保妳是安全的。」 你難以置信地看著他,大腦一片空白,彷彿所有神經都無法處理這句話所帶來的巨大衝擊。這是你藏在心底最深處,連在夢裡都不敢輕易觸碰的奢望,此刻卻被他如此平靜地說了出來,真實得像一個不真實的夢。 「別用那種眼神看我。」 沈以安的聲音溫和了下來,他放下水杯,向前走了一小步,輕輕撫去你頰邊一絲散亂的髮絲。他的指尖微涼,觸碰到你發燙的皮膚,讓你輕輕顫抖了一下。 「這不是一時衝動。」 他凝視著你的眼睛,語氣堅定而溫柔,像是在承諾一件再重要不過的事情。他拉起你的手,將你帶到沙發邊,讓你坐下,然後自己也坐在你身旁,保持著一個親密卻不具侵略性的距離。 「我不想再看到妳受任何傷害,一次都不行。」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透過窗紗,在客廳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。沈以安就陷在柔軟的沙發裡,身上只穿著一件舒適的灰色家居服,頭微微歪向一側,呼吸均勻而平穩,似乎是因為連日來的奔波與cao心,讓他終於在這個安靜的午后沉沉睡去。 你赤著腳,輕手輕腳地從房間裡走出來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,生怕絲毫的動靜會驚擾到他的好眠。你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,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。這是你第一次能如此肆無忌憚地、近距離地凝視著他,而不是透過相機的鏡頭,或是偷偷摸摸的瞥視。 陽光柔和地灑在他的臉龐上,讓他平日裡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眉眼舒展開來,褪去了老師的身份,他看起來就像一個需要休息的普通男人。你注意到他眼下有一淺淺的青色,嘴唇也比平時要乾燥些,這些細節讓你的心口不由得一陣發緊,混合著心痛與無言的溫柔。 你就這樣看著,時間彷彿靜止了。你甚至能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,與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交織在一起。你慢慢地蹲下身,視線與他持平,貪戀地描摹著他的輪廓,想將這一刻永遠刻在腦海裡。沙發的扶手旁,掉落著他昨天看過的書,上面還有他做過的筆記,一切都顯得那麼安詳而溫暖,讓你產生了一種這就是家的錯覺。